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平城县地处中原,位于太行山东麓洪积冲积扇前一片倾斜的平原,南临滹沱河与槐河,北临磁河,可谓是一块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,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,如今多居汉人,但城中亦有外族通商往来。
为了减少麻烦,我和沧海月明在入城前换上了其貌不扬的人皮,一番乔装,变成了三个自外乡前来避难的姐弟。
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栈,三个人匆匆吃完饭便倒头就睡,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,这才走出房门。
我一出门,就瞧见沧海正襟危坐在二楼厅上的一架桌子旁,对身边贴过来的小姑娘一脸的厌恶,月亮却如鱼得水一般喋喋不休,说的眉飞色舞,哄的身边的人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,这俩兄弟,要不是脸长得一模一样,谁也不信他们是手牵着手从娘胎里出来的吧。
我这边刚打开门,沧海的眼睛便咻的一下亮了起来,二话不说就扒拉开身边的姑娘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我的身边,一改之前像杀神一般的气场,一脸委委屈屈的就往我的房间里钻,面对小姑娘愕然的神情,我下意识的做了个满含歉意的表情,也缩了回去。
月亮见了急忙也起身,冲身边人打了一揖,然后就一路小跑的冲过来,嘴里还嚼着从刚才那路行商那里顺来的大桃子。
一进门,月亮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往椅子上一靠,不得不说,即使顶着张平平无奇的脸,穿着普通的布衣,月亮也总有能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本事,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气质吧。
沧海一巴掌拍在月亮的后脑勺上,没怎么用力气,但是月亮还是嗷地一声跳了起来,然后缩到了我的身后。
我无奈的摸了摸月亮的头发,二十岁的人了,还是和当年那个小孩子似的。
沧海对月亮这种抱大腿的行径十分不齿,他翻了个白眼,然后坐在我对面,开始说话:“姐,我和月亮方才在楼里套话,这个地方歌舞升平,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。”沧海喝了口水,正要接着讲下去,便被月亮打断了。
“但是!”月亮特意提高了一下声音,但随即又小声说道:“经过我方才不懈的努力,终于从西边进城来送货的土猎人那儿打听到了点东西。在城西的山林里,有一处奇怪的村子。”
月亮顿了顿,似乎在等我询问,见我没有反应,不由得有些失落的继续说下去:“为什么说这个村子奇怪呢?那是因为这个村子,它压根儿就不存在!”
一个不存在的村子,倒是有点意思。
“据那个猎户说,那个地方深入大山,平时人迹罕至,只有技艺高超的猎户打猎时才会偶尔路过那里,平时还会有豪猪,大虫等出没,怎么说都不可能住人,更别说有一个村子了。”月亮最近可能是听说书的听多了,一句话非得绕成九转十八弯,不过大体意思如下。
那个地方猎户去过几次,是有不少从土里长出来的巨大的石头,看着曾经兴许是个人造的东西,只不过多少年风吹雨淋的,早就腐蚀的瞧不出原貌了,而且那个地方的荒草长得比其他地方的都要茂盛,几乎和人一般高,树也长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。
究竟怎么个不一样,那个猎户讲不出来,只说感觉和其他地方不一样,特别邪性,大白天的都叫人心底发毛。
听到这儿的时候我不由得蹙了下眉头,这不是什么好兆头,可之前在荣安的时候明明望见此处有紫白之气腾云而起,状若菩提,是个分外祥瑞之处,怎么会叫人觉得邪性呢?
也许是见月亮面露怀疑,那屠户便急忙用另一个事情来证实他的话。
那是半月前的一日,他进山打猎,这年头年年战乱,连兔子都躲进深山里去了,家里的米缸已经空了好几天,若是今天再打不到东西,一家老小就只能在屋子里等死了。
他狠狠的踢了一脚地上空空如也的陷阱,十分烦躁的来到一条小溪边,蹲在溪边的一个大树底下,死死的盯着水面,可惜里面清澈见底,别说是鱼,就是一只蝌蚪都没有。
他掏出水壶灌了自己一口水,他也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,饿极了的时候就喝点水,现在一动,胃里的水就晃荡出声音来,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人皮水囊。
正午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,让他不想动弹,也许就这么睡在这里,是对于他来说最好的结局,他不敢去想家里的老小,他已经出来了四五天,饶是他身体健壮都快撑不下去了,等他打到猎物回家时,家里还有喘气儿的吗,他不敢想,一个中年大汉,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间瑟缩成一团,无声的啜泣起来。
就在他绝望的靠在树干等死的时候,突然有一抹红色在河对面一闪而过,猎人的直觉立马告诉他,那是一只狐狸,一只难得的红狐。
四肢突然涌入了无数的力气,他抹了把脸,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抱紧了自己的猎刀,魔怔了一样蹚溪而过,跌跌撞撞的朝那个红影消失的方向追去。
就这么跑啊跑,他却始终追不上那个影子,那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,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狐狸,难道是成了精的野物,在山里遛自己玩呢?等自己跑不动了,就过来把自己吃掉?
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他慢慢停了下来,这才注意到四周已经全部黑了下来,一轮明月高高的悬在头顶,像个又大又亮的盘子一样。
而四周已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,他从来没有来过,但从树的高度来看,他知道自己应该来到了大山深处,远处一声虎啸传来,吓得他一激灵,裆里立时就潮了一片。
出于求生的本能,他飞快的爬上了旁边的一颗大树,爬到再也上不去的高度,才停下来,只是他的脑子仍旧是懵的,他是很渴望能打到猎物,但是在没有陷阱的情况下,他也只能凭自己去捕捉些兔子野鸡之类的,正面遇上那些生活在丛林里的野兽,不论是豪猪还是大虫,他都是被捕猎的那一方,还是死相极其惨烈的那一种。
他咽了口唾沫,向远处看去,发现往东有一片灯火,他使劲揉了揉眼睛,确定自己没有看错,那确实是一片灯火,那个地方,有人。
难道自己是被吓懵了?自己并没有跑到密林深处,而是来到了林子的边缘。
那片灯火对于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,他记住了灯火的方向,就立即下树,疯了一样的向那边冲去,直到那片灯火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,直到那片灯火越来越大。
当他跑到那个地方的时候,他才发现这片建筑并不属于平城县,他没读过书,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还是什么民族建造的,他只能和自己已知的东西来类比,这不是他这个地方的东西。
那是一大片的木质茅草房,上下三层的样子,最下面是一个一个的土坑,像个洞穴一样,里面偶尔进出些衣不蔽体的蓬头垢面的人。
他所在的村子并不富裕,但大多都是住着茅草为顶的土坯房,只有在山林间才会有猎户偷偷伐木建一间打猎时临时落脚的补给站,而地上挖坑住人的他是闻所未闻,他只知道院子里挖地窖囤菜。
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,他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气,多日没有进食的他如同闻到了血腥的饿狼,他决定偷偷的绕过去,那户人家正把烤好的鹿腿架在门口,四处正好没人。
不论是偷还是抢,这只鹿腿都是他的!
当这个念头刚一出来,他的身体就已经像一直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,也不管刚刚脱离炭火的鹿腿那滚烫的温度,他的牙齿和他的双手同时扑在了鹿腿上,在他直起身子的时候,嘴里已经含了一大块儿鹿肉。
屋里的主人闻声出来,猎户把鹿肉护在怀里就往村外跑去,但是没跑多远就被街坊四邻给制服在了地上,他一边艰难的把嘴里的鹿肉吞咽下去,一边挣扎又绝望的看着怀里的鹿腿被人拿走,他发出了像野兽一样凄厉的嘶嚎,从周围人那吃惊的表情来看,很显然他们从没见过因为食物而发狂的人。
猎户被押到了广场上,一位穿着宽松麻袍,系着褐色腰带,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晃悠悠地被人从不远处的楼里搀扶下来。
猎户从没见过这么老的人,甚至他在他们村子里,在平城县里都没有见过,在他们这个时代,人人朝不保夕,谁都不期盼长寿,因为活下去,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奢望。
老人来到他的面前,把一只枯槁的如同干柴一般的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头顶,随即,猎户就看到老人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。
完蛋了,他一定会被处死了,猎户想着,双眼一翻,便晕了过去。